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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百五十六)喉舌

    煞费苦心,当然有所谋,秦桧如何能不明白,立即眼泪盈眶,感激涕零地跪下谢恩。
    完颜什古示意他起身,秦桧照旧摆出受宠若惊的胆颤模样,这回坚持不肯入座,要垂首侍奉在侧,极尽奉承,完颜什古懂他那点儿心思,笑了笑,不再强求。
    又谈些闲话,聊风土人情。
    许久,秦桧暗中瞅了瞅完颜什古的脸色,见她始终不露什么破绽,像是一心与他闲聊的样子,疑虑不由渐重,逐渐有点儿不安,有点儿焦虑。
    再者,站在躬身在旁讲了半天话,腿脚不是很耐得住,膝盖弯轻微打起抖来。
    额头微微冒汗,秦桧战战兢兢,心思稍凝不起来,便有一二分走神,殊不知完颜什古也在观察,静静等他体力耗尽,拿不准自己的目的时,方才开口:
    “在燕京这些天,相公可住得惯?”
    笑意深深,完颜什古别有用意地望着秦桧,话锋陡然突变,秦桧猛地一颤,额头汗珠滑落,他急忙把出走的神思抓回来,后知后觉地赔笑:“呃,住得惯,郡主......”
    “恐怕不如在东京那么舒服吧?”
    “这......”
    说舒服谄媚太过,说不舒服又怕得罪完颜什古,秦桧只能尴尬地笑,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完颜什古的用心似乎不在于此,他低头,眼睛却往完颜什古身上瞟。
    斟酌怎么回答时,完颜什古已出言堵他的嘴,道:“我观公之文章,畅然通顺,字字珠玑,文辞精美而真知灼见,不逊诸葛张良,实乃辅佐之才,社稷栋梁。”
    一通乱吹,反把他捧得老高,秦桧笑得嘴角僵硬,后背狂起鸡皮疙瘩。
    “在我营中却只得一参谋,实在可惜,”完颜什古仍是高深莫测,话说一半藏一半,好像无意,好似暗示,“若公还南朝,应当位不在宰辅之下,做得天子臂膀,朝堂之领袖吧。”
    秦桧一哆嗦,如遭雷击,禁不住颤抖起来。
    还南朝,她的意思是要放自己回去?
    然而话中还有话,可秦桧的欣喜是藏不住的,总要漏出一二来,听闻康王构继大统,他早有图谋,想寻机会从金人这里离开,但如何名正言顺的回去实在是个难题。
    最重要的是能保住自己的官位。
    如何实行并无头绪,万万没想到完颜什古主动递出送他回去的暗示。
    “郡主,”脑中念头转了几转,秦桧咧开笑,忽然长揖到地,恭恭敬敬对完颜什古行君臣大礼,道:“侍奉郡主是小人三生之幸,岂能弃明投暗,实在无意归去。”
    “我何尝不爱相公之才,只是我父最近常为一事忧虑,不得已才请相公前来相商,”完颜什古道,面上露出笑意,口气也十分和善,“其实,我们与贵朝并非水火不容。”
    “自太祖以来,我国一干子弟都十分仰慕南朝文化,爱其深厚,羡其繁荣,此番冲突非我国内所愿,全因旧辽在其中挑唆,又有些好事的,才至这般不可收拾的局面。”
    “赵氏继大统是众望所归。前日,我替父亲写书信寄回上京,他仁心宽厚,亦不欲再燃战火,遂与陛下相商和南朝再续交往之事,只可惜——”
    顿了顿,完颜什古幽深的目光落回秦桧身上,暗藏狡黠,笑道:“缺一可靠之人在朝中,为彼此沟通架梁,传达我国的好意。”
    “南归南,北归北,两国共荣,不兴兵马,化干戈为玉帛,相公以为如何?”
    到此,秦桧全然明白了完颜什古的意思。
    她要把他送回南边,做大金国在天子身边的喉舌。
    好个大胆的计策。
    实则包藏祸心,秦桧暗忖,眼皮极快地向上一翻,瞄了眼完颜什古,仿佛考虑完颜什古的话有几分可信,然而,当真是完颜宗望之意么?
    以他对近况的观察,以东路军为核心的大金国“东朝廷”,上到元帅的手书命令,下到各军将领的调派指挥,无一不“借由”完颜什古发出——只有她能和完颜宗望交流。
    一个身染奇疾的王爷,大权早就被“架空”。
    低着头,秦桧第一次对这个大金国的昭宁郡主生出微妙的感觉,她的行事作风全然不像关外蛮族,而是运筹帷幄的储君,叫他不自觉有几分畏惧。
    “不,不知郡主......呃,小人实在愚钝。”
    仍有疑虑,秦桧照例是谦卑的姿态,眯着眼笑,装起糊涂,完颜什古不恼,也不拆穿,仍然那副和善礼下的面孔,顺势将话题跳往别处,扯些闲话。
    欲速则不达,完颜什古不急,她会给足秦桧“诱饵”。
    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,完颜什古适时问些汴京曾经的盛况,大谈特谈对汉文化的仰慕,然后装作才发现秦桧站不住的样子,借机赐几块金银,再遣人送他回去休息。
    秦桧识趣,叩谢恩赏之后退出院外。
    人走了,盈歌方才后院绕出来,走到完颜什古身边,与她一同站在廊下,“他若是佯装懦弱,回南朝向他们的皇帝将计划托出,你怎办?”
    铁骑踏破汴京,尸骨成山,血流如河,又掳走二帝,大金与南朝关系撕裂,可以说水火不容,在盈歌看来,但凡有血性的南人,都巴不得将她们这些金人扒皮抽筋。
    如此仇恨,岂有人愿意做背叛家国的“耳目”呢?
    “别人当然不愿做,但秦桧会愿意,”完颜什古笑笑,负手而立,神色一片淡然,她将目光投向远处,望悠悠飘荡的云,说:“因为赵构也会愿意有一个耳目。”
    盈歌不解,“你是说......”
    “城破以后,赵氏子弟尽数被俘,除了赵构,已无真正的宗嗣。”
    “如你说,战火过处血海尸山,无论官军还是民兵,眼见家乡遭我们破坏,妻儿惨被杀戮,必怀抱仇恨,恨不能决一死战。所以各路州县总是降而复叛,义军散又复聚。”
    “我们只是擒了二帝及城中宗室,还有部分朝臣,可不是把武将都屠杀殆尽。事发后,投往赵构处的武将不少,宗泽抵抗不退,宗翰遭刘琦阻击,曹州附近冒出个岳飞,我在凉陉遇过联系义军的梁红玉,韩世忠赶赴护驾,据说马扩在青州组织抗金,这些人可都不是软骨头。”
    “但凡赵构振臂一呼,聚拢民心,借怨怒之气向北进军,局势绝不会是现在这样。”
    盈歌沉默,的确,大金的铁骑虽强,但南进几乎不可能,战线过长,很快就会供给不足。
    他们不是天兵天将,有弱点,同样会死会残。
    可赵构什么都没有做。
    “我查过花名册,赵构的母亲韦氏,妻邢秉懿都在被俘的成员当中,”完颜什古道,“不说兄弟姐妹,他最亲的妻、母都被困在金营,若是血性男儿,岂会畏缩不来救援?”
    “......邢秉懿,我好像听朱琏说过。”
    盈歌对汉人的名字不熟,但记得读音,而且朱琏说的她都默默放在心上,“有时候她会问我,军中是否还有别个活着的贵女。”
    “赵宛媞也问过同样的。”
    显然,两人都想从她们这里试探,是否还能再救下别的女子,可惜,完颜什古与盈歌无能为力,完颜宗望是元帅,分得的女俘最多,除了死和疯的,能活的都在小庙里了。
    至于别的金人将领分得的女俘,她们不能干预索要,招致不满可不是好事。
    气氛一时凝滞,说不清是无可奈何的愧疚还是都为女子的同情,二人站着,相顾无言,好一阵,完颜什古才说:“昨日,祖母差人送了信来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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